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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5月21日 星期三

流光片羽 - 回首向來蕭瑟處

 鍾情人         <里爾克>   

是的,我懷念你。我甚至從自己手中   
滑脫出來以隱沒自身,  
不抱任何希望,我會懷疑那件東西,
它正向我走來,彷彿從你身邊,  
莊重,堅定,目不轉睛。   


      在 1993 年12月1日那天放學回家的途中,我經歷了一個強暴事件,在抵抗過程中,我被一把二十公分左右的刀子劃過我的右手手臂,也被拿磚塊狠狠地砸了我的頭十六下。

      事件過後,我收拾自己,背起書包拎著鞋子,赤腳走回家。

      爸媽看到我滿頭滿身鮮血,爸爸顫著聲音問我是怎麼了,我很冷靜的跟爸爸說:「我被強暴了,我需要去看醫生,還有要報警。」

      那年我還沒有滿十四歲,曾經很單純很天真,生活目標只是24天後的曉明三十週年校慶,同學們很密集的練習著,因為我們是鼓號樂隊班,走著隊形,練習著要表演的項目,是初二我們的生活重心。

      事件發生後一直到1995年5月25日才定讞,對方被判刑10年,但是在這段期間內,我記得我常常被施暴者及其老婆站在我家門口辱罵我,罵着我是破麻,說著我遲早還不是要被幹,有差嗎?



……那些時日:我曾是怎麼樣一個人,   
什麼也沒呼喚過,什麼也沒把我洩露。   
我的寂靜有如一塊石頭,
小溪的潺潺從上面流走,   


      我有時候會問,我恨嗎?在那個年紀,我跟我自己說:「我不恨,因為恨是很強烈的感情,我對一個陌生的人,不會有恨。」

      後來,我執著于為什麼會有人想要傷害別人?當我沒有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時,為什麼我會遭受傷害?為什麼要為泯滅人性的人講求人權,我問了好多為什麼。

      我的頭也常年因為被磚塊砸的那十六下,留下了兩道各六公分的傷口,那邊沒有頭髮,常常犯頭痛,是從裡面痛出來,腫脹的痛覺,有時候痛到寧可拿頭去撞牆壁來止痛。

      那幾年,侏羅紀公園很紅,裡頭有一句話“Life will find its own way“,我在那個階段一直這麼跟自己說,總會找到出口的,我總可以很好的,總會過去的。

      印象中,我在國中時期有跟兩個比較要好的同學講了我當時的狀況,因為我當下實在是很痛苦,在我還不知道我是否要上法院時,就被逼著上法院,我被逼著畫嫌犯臉譜,被逼著到嫌犯家指認對方(這真是莫名其妙),被逼著去文心路的警察局指認嫌犯(就是一堆犯人讓你去指認),被逼著問:「你有近視,你怎麼能保證你看到的是這個人?」(現在默默想著,還好我那時還沒有被判定視神經萎縮,不然更不好解釋了。)

      我記得 L 同學聽了很震驚,她問我:「why me?」為什麼是告訴她這件事情,為什麼信任她。我也沒有什麼為什麼,有個人說說總是不那麼痛苦,是吧。


而今在這早春二月,   
又有什麼使我慢慢斷絕     
那不自覺的陰暗的年光。     
又有什麼把可憐的溫暖的生命  
親手交給了某一個人   
他卻不知我昨天是個什麼樣。      


      我一直覺得我會很好,我會過得很好,我值得很多很美好的事物,就算我生命中遇到再糟糕的經驗,我還是可以笑得出來,吃得下,睡得著,我還是可以有很多選擇,至少我可以不被恐懼控制,我可以選擇過正向的生活,我可以選擇不恨,我可以選擇分享我的生命歷程來幫助他人。

      當然這沒那麼容易,我花了二十年才能夠沒什麼情緒的寫這麼一篇文章,在生命失序的時候,在黑暗的洞穴裡面找尋光線,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光亮,其實會把人逼瘋,但是我很慶幸我的生命中有很多親友支撐著我,在我有狀況時,我不會隱瞞自己的狀況,我會尋求協助,我很努力的讓自己好起來,雖然花了很久的時間,但是總體來說,我很快樂也很滿足。

      所以我今天寫這文章,其實是希望能夠多分享一些希望出來,生命的幽谷是可以走過去的,那些使我們恐慌的不是事件,而是我們自身,唯有面對自己,才能繼續走下去。

      而那些黑暗、扭曲的,我們不要用負面情緒去跟他們搏鬥,光亮、溫暖、愛,才能恆久的讓人走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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